十岁之前,迟若盈都在宫里长大,先帝没有女儿,宫里没有公主,自己就是整个孟周皇宫的掌上明珠。

    所以眼前的一切,也再熟悉不过。

    两侧是朱红的宫墙,抬起头,琥珀色的琉璃瓦檐在阳光下静静闪烁,狭小的天空从上方漏出几块湛蓝。迟若盈提着裙子,莹白的足踩在砖上,轻快地穿过悠长宫巷。

    去哪儿,她自己也想不明白。只知道一路往前走。

    似乎匆匆地掠过很多人,来到了长巷尽头。

    夜幕已至,明灯点点,清月高悬,映着偌大的凌烟湖。一栋华丽精巧的宫室坐落于湖心岛上,细细雕饰的白玉桥横架湖上,连构两岸。岸边朱栏碧槛,掩映生姿。波光粼粼的湖面,飘荡着一盏盏莲灯,飘渺的歌舞声从对岸遥远地传过来。

    踏上桥,慢慢向前走,裙摆垂曳于地,桥上的宫女纷纷对着自己低下头来,屈膝行礼。

    “郡主万福。”

    走到了桥的尽头,一位年长的大宫女走近,笑吟吟地牵着自己的手往里走,“郡主可算到了,那宴席就可以开了。”

    迟若盈乖乖地跟着她,发现自己的手变得小小的,被人握在手里。

    “……陛下刚刚还想派人去寻郡主……这次请了不少和您同龄的京中闺秀,皇后娘娘说,您可以看看,哪几位合得来些……舒贵妃新裁了一套衣裙,请您散了宴去关雎宫试试……三殿下做了个木鸢,精巧得很,不让碰,说是要亲手交给郡主……还有一套字帖,是宁王殿下为您摹的……倒是二公子,放完礼,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……”

    大宫女走在前面,温温柔柔地念叨着。

    “穗和,父亲母亲,还有大哥,也会回来陪阿盈过生辰吗?”她听见自己脆生生地问道。

    穗和的脸上,一丝同情和不忍转瞬而逝,她蹲下身看着迟若盈,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,“郡主殿下,侯爷他们虽未能赶回来,但早早地派人运了生辰礼回来,满满地好几车呢,要不要奴婢陪郡主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?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北边的战事结束了,他们就能回来了?”她仰着脸问道。

    闻言,穗和微微一怔,沉默着,起身拉着自己继续往前走。

    迟若盈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,然后是穗和浸透着愁意的声音,“应该吧,都说天下太平,将士就不必死守边疆,可是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,谁也说不准。”

    “郡主,您的父亲和兄长,是孟周的将士,孟周的英雄,不要怨他们……”

    当时自己回答了什么,迟若盈细细地回想。

    肩膀突然被一双颤抖的手抓住,用力摇晃。

    惊讶抬头,身边宫宴明灯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不见,眼前的女子青丝披散,黄昏的余晖从身后的窗口浇过来,她的神色分辨不清,似在喃喃低语。

    她心里生出些害怕,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贴近了,侧耳去听。